[Essay轉譯]營造戲劇張力的十種情境(上)

聊到電影時,我們總是會提到"張力",但一般只是把它解讀為[會讓人緊張]或[讓人共鳴]。若只是依此設計單一情境的張力,可能就只會寫出狗血的爭吵戲、沉悶的生活場景或是硬套上慢鏡頭加煽情配樂。因此勢必要針對不同的題材和類型去細分營造張力的方式。

根據《教育部國語辭典》,張力的意思是[藝術作品中,介於抽象與具體之間、全體與各個之間、字語的狹義與廣義之間等的制衡力量]。換個說法,觀衆接收到演出訊息後,與自身的經驗互相對照,産生共鳴或聯想,加上影音的催化(如快速的運鏡或配樂的變奏),此時戲劇能使觀衆產生情緒並加強對該劇的關注和期待。Cinefix列出以不同方式引起戲劇張力的情境模式,我會再針對不同類型舉其他例子做解析:



火花




電影要能讓觀眾入戲,得先使其世界觀給人栩栩如生的感受,而演員的表演就非常重要。愛情片《愛在黎明破曉時》的男女主角之間的情愫要能勾住觀眾,除了外型,更要精準詮釋曖昧的氣氛。其聆聽唱片的戲先透過一點透視的構圖呈現隔音室的狹小,下個畫面再拍兩人特寫鏡頭,以架構好有親密感的私密空間。再透過演員眼神的交流,呈現兩人密切注意彼此又不想表露太多的互動方式。



除了愛情戲,演員火花在喜劇片也特別重要。俗話說情緒會傳染,除了讓演員表演真實,也要確保他們的情緒能延續到觀眾身上變成笑點。《豆豆先生》主角毀掉真跡名畫後,身心俱疲的館員終於抓狂。此段的笑點除了豆豆先生對名畫越搞越糟的補救,還有館員抓狂的樣子。為了讓這兩笑點不過於重疊,先讓館員發表自己悲觀的未來後,試圖重新振作,結果被館員悲觀情緒感染的豆豆先生,以一臉放棄的神情展示那張畫,又讓館員崩潰。除了館員崩潰的演出,豆豆先生回應時的神情加上肢體語言,除了加重絕望的氛圍,也增強該戲的第二個笑點。



有時沒有火花反而也行。南方公園編導的作品《美國戰隊:世界警察》除了用木偶劇的形式為不怎麼真實的床戲增加笑點,也利用故意煽情的配樂搭配他說[I promise]時虛假的口條,強化該戲的第一個笑點[敷衍答應]。

禁忌衝動




此類情境的焦點在於人物是否會突破心房,做出不被主流價值觀接受的事情。《性愛成癮的男人》開場戲要透過男主角尋覓豔遇建立他性癮症又壓抑的狀態,先透過兩人的眼神交流帶出兩人情投意合,當男主角的目光移向女方大腿時,對方出現猶豫的神情,並透過特寫交代她已婚的設定,最後藉由一鏡到底的方式呈現主角決心要打砲但追求失敗的過程。整場無對話的演出除了呈現社會對性癮症的排擠,也凸顯厚重的弦樂,以不老套又深刻的方式襯托主角被禁忌糾纏,卻只能放任自己漂流在茫茫人海中的寂寞。



有時候禁忌的張力不是針對劇中人物,反而是針對觀眾。《Rick & Morty》的先生帶著太太去鐵達尼號樂園體驗該片所有的浪漫場景,但太太意興闌珊,還叫女員工代替她陪先生玩,結果該員工想強姦他。為了增強此段的笑點和衝突,為此員工設計臃腫難堪的身材和鹹濕的台詞,就算觀眾能猜到後續發展,但也會"強烈"希望該危機能立即解除。

正能量




有張力的場景除了讓人緊張傷心或大笑,讓人會心一笑或療癒也是個選項。影集《Bojack Horseman》在第三季跌落谷底的主角最後想自殺時,看見某景象後讓他決定重新振作(該景象有何含意可以看此解說)。進入黑幕後,鋼琴聲仍維持急驟的狀態,就像海浪沖上岸後,白色的浪花仍試著向前,為該劇陰暗的調性注入帶有酸甜的希望,更增添極大的懸念和對下季的期待。



說到有正向氛圍的情境,當然得提到典型的圓滿結局。《決殺令》有典型的殺光壞人、救得美人歸,並樹立傳奇名聲的happy ending。此片結局能從類似情境中脫穎而出,除了完美的選曲,也藉由攝影機向前推移和適當的構圖,預告後面爆炸的浩大及主角沉著的煞氣,最後加上主角的回眸一笑,為他帥氣的形象做畫龍點睛。



《生死狂瀾》琴藝較量的戲或許對推動劇情沒幫助,但看兩人熱情地交流本身就有一定的張力,若能透過有起伏的完整歌曲去呈現,並藉由旁人的反應襯托,便有效建立此場戲的精彩度和用意[享受大自然意外的趣味]。

為所應為




此類情境指觀眾知道主角該做什麼,並期望他能完成任務。《十三刺客》以寡擊眾的主角等人用計削減敵人數量後秉持武士精神和他們正面對決,我們很清楚他們的目的(刺殺暴君),此時張力的焦點是他們終於要決鬥的熱血和緊繃。為了凸顯他們正義之師的身分和復仇的熱血,除了讓敵方重整時,自己人邊丟掉弓箭邊站定位嗆聲,再讓首領亮出沾上受害者血漬的訴狀,宣告要將敵方趕盡殺絕,俗擱有力。



有時主角要做的事不正當,若不想讓觀眾排斥他,就要為此景增加其他層面。《美國殺人魔》首次呈現主角獨特的謀殺過程(個人覺得他在先前殺遊民還不算),除了呈現他嗜血的一面,也要透過他怪誕的行為以諷刺該片世界中的冷漠風氣,喚起觀眾對主角的同情。如只有在面對將死之人,才會放開自我,並訴說自己私人的想法,但他很清楚自己只是自說自話,因此在緊張,羞恥等情緒交錯下,神情和肢體帶有扭曲和怪異的節奏感。透過怪誕的對話和表演,呈現主角的焦慮和脆弱。



當我們知道主角已經在做該做的事,結果還是受挫,沉重的張力特別明顯。《Bojack Horseman》第一季主角進入低潮時決定向幫他寫自傳的寫手道歉,並希望最了解他的作家能給他點鼓勵振作起來,但在尷尬的氣氛中,鏡頭簡單地zoom out,就襯托出他的孤立無助。

資訊反差




當人物得到新資訊時就會有新的行動,也就會產生新的衝突和張力,有時觀眾比人物知道更多資訊,更能增加張力。《沉默的羔羊》追捕戲就是經典案例,先讓人質以狗威脅反派增加此線的緊張感,而另一條警察埋伏的支線則是透過按鈴聲的銜接進一步強化,最後揭曉只有女主角獨自面對正在氣頭上的反派時,張力就更上一層樓。



《Bojack Horseman》演到此段之前,我們知道主角故意毀掉Todd展開音樂劇生涯的機會。與其正常地讓他發現此事,不如利用Todd怪異的思考方式,來惡搞此類套路,在建立基本張力(Todd之後會怎麼面對主角)之外也能增加笑點,並帶出人類大腦的奇特(有時候真的就這樣想出一些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