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特工》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無疑是納粹上校Hans Landa,討喜的言行,深不可測的狡詐思維,和語言天才,讓他在影史成堆的納粹軍官中特立獨行,昆汀塔倫提諾甚至說過Hans可能會是他這輩子寫過最好的角色。
在超過20分鐘的開場裡,Hans Landa(以下簡稱H)的討喜顯而易見(有禮貌和大煙斗),那昆汀是如何一口氣塑造其復雜的層面?(建議先看過全片後再看此文)
笑裡藏刀的狡詐
如果H有禮貌,那他要怎麼瓦解他們的防備心?他用很簡單的腳步和眼神就能做到。
走進農夫(以下簡稱F)家後看見三位女孩,而H選擇走向最遠的那位(簡稱G),攝影機用dolly橫移強調他的移動(圖1和2),這行動先給G初步的壓力 ,當H說「我在村里聽到關於你們家的謠言看來是真的。」G微微抬起頭(圖3),眼神飄移,帶出她想壓抑慌張的情緒。
H稱讚三女孩的漂亮後,特別把視線轉到G身上一段時間,進一步施加壓力(圖4)。在圖5,G跟H的視線對上後,轉往地上看,而這下方正是猶太人躲藏的地方。為什麼G會這麼做?可能是G不堪德軍騷擾,在Hans施加壓力後慌了,情急之下就選擇偷偷以視線出賣他們(這樣也不會被家人發現而釀成家庭紛爭)。
深不可測和邪惡
知道猶太人藏匿的地方後(即使沒有,也不影響後面的推斷),H並沒有拆穿,而是繼續制式的調查並說些沒有關聯的"老鼠論"。接下來的對話會逐段解析它們如何建構H的形象。
1.H希望用英文對話:除了透露H的流利英文和笑點(美國電影都用英文對話,如以蘇聯二戰為背景的《大敵當前》),也讓猶太人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對話。帶出H的深思熟慮。
2.H自我介紹:這段不是H自己說,而是要F親自說,這樣的安排除了呈現H的名聲"眾所皆知",也透過後面「連元首都沒有你說得那麼好」的台詞,帶出H在黨中的地位,以及他的放鬆自如,有時這樣的反派比起面目猙獰的惡人更能夠製造壓力,而且比起壞人自己侃侃而談,別人對他的評價更容易襯托其形象。
3.F疑問為何再來調查:帶出F家以前已經被搜查過,如果這次通過,F家就不會再被騷擾,也給F投降的誘因。
4.制式調查:這時F拿出煙斗抽菸,除了能讓他放鬆應對,也賦予F沉著老道的形象,也凸顯後面H的技高一籌。在對比資料時攝影機轉移到另一邊(圖6),暗喻情勢的逆轉,並在後面帶出猶太人確實躲在地下(圖7)。
5.猶太獵人:H一樣要F親口說出他的綽號,除了帶出他對此稱號的態度(和電影結局做對比,但不在此文討論範圍內),也讓他順勢以"老鼠論"解釋他為何那麼厲害。
6.老鼠論:在解析前先談一下本片的主題,此片英文片名為無恥混蛋,在片中每個人都是如此,為了各種目的(復仇,生存等)施加暴力,而布萊德彼特和女主角殺的是納粹,處於政治正確的位置才引起認同。不同於其他主流二戰片著重在受害方的堅強奮戰、加害方的重拾良知等正向主題,昆汀藉由架空電影題材,加上娛樂元素,讓觀眾藉此看到戰爭的本質:沒有真正的對錯,就是拋下一切去殺人害人。
回到老鼠論。關於老鼠的辯論暗喻F對猶太人的歧視,但因為倫理道德選擇幫助他們躲藏。而這段辯論可以說是H為F找臺階下,後面施以威脅利誘時,才能讓F"乖乖地"出賣猶太人。
為何H那麼執著於讓F親自出賣他們?如H自己所說的「我知道人類在拋下尊嚴後,能做出多麼偉大的事。」從企業家到人權鬥士都是願意付出所有代價去奮鬥而有所成就,而Hans Landa則象徵納粹最恐怖的本質:為了自身的利益,能和顏悅色地說服群眾拋下尊嚴,心甘情願去做慘不忍睹的事,又能說服敵方為了其他好處放過自己。經歷風暴後仍能安身立命,並等待下個機會故技記重施。